那日,我才疑心著,爺爺每回總是兩大沉甸甸的行李袋,怎的這回只帶一只? 原來是因為去年動了白內障手術,為了按時回診,故只來十五日就趕著回去,這回連年都不肯跟我們一塊兒過。H桑還是老樣子,果然是有默契的老同事。絕非唱衰,但是這回我們倆都有共識,爺爺年紀大了,此次一別,不知下回是否還能見得著面否,因此這回大家都多抽了點時間陪他,連兩個周末,我們孝子賢孫三人除共進午餐外,也陪老人家四處走走逛逛。爺爺上月在隔壁條巷子跌了一跤,右手臂撕裂十多公分的傷口,皮肉分離,流了好些血,可又沒辦法縫,只得每天敷藥,不知幾個月才會好,也見他跌得挫傷了嘴唇,老人家非常勇敢,那一道恐怖的傷口,他只淡淡地說沒關係,不痛,可我看得心疼極了。 於是在第二個周末,在老先生去取菜時,身邊總有個我們跟著,深怕他不小心給摔了。爺爺末了告訴我,他很年輕,要我別擔心(笑),結果我們根本沒人理他,儘管扮演各自的角色,在我們照護得到的時候。每次我都會問他下回什麼時候來,可這回我便不主動提問,反倒是他自己告訴我下回來台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我心裡有點感傷,便一反我平常的習慣,我問他在離台的前一日同朋友是否有約定,老先生答稱沒有,我便說了,H桑是基督徒,上回不肯陪著一起去拜拜,爺爺你啊,去年眼睛開刀,前幾日又跌得這麼嚴重,一天到晚受傷,我帶你去拜拜好吧? 老先生也可愛,一口答應後,過一會兒又從身上掏出一張卡片給我看,原來是行天宮的祈福卡(笑)。 他是老台灣了,有些地方甚至比我還清楚。是日,先帶他去行天宮,我拿出我娘那一套,跟他說怎麼跟我們的神明自我介紹,然後內容是什麼,又陪他去排隊收驚...老先生覺得新鮮極了,過去他雖曾來過這宮廟,卻從來沒這麼做過。接著來到爺倆寺廟之旅的第二站,艋舺龍山寺。龍山寺的洗手間是必須走樓梯到地下一層的,很多這年齡的老人家別說爬樓梯了,連平地步行都得要人攙扶,老先生卻只要有扶手,便能順利地自行上下這些可算是有些陡的階梯...以89歲的人來說,老先生的身體的確硬朗,也難怪他到這年紀還能自己到台灣來玩,無須他人同行。在他滯台的這有限的時間當中,眼前我能看著便看著,然而心裡想的是他若回去便還是沒人照顧了...我完全明白這是移情作用。我還是一個鄉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