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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秋光中的舞蹈
作者: KAO老鬼 日期: 2012.09.27  天氣:  心情:
又是“蟬消水長雲高遠,葉落花殤萬物腴。”的深秋季節,大地厚重斑駁得到處淌金鎏銀。 “黃金落地,老少彎腰。”田野裡到處盈滿了歡聲笑語,我的思緒也隨著忙碌的人群,在這和煦的秋光裡飛舞翩阡。

我喜愛秋天的博大豐腴,又特別害怕秋天的習習涼風。

因為小的時候,每到秋天北風一吹,體弱的我便會多病起來,弄得全家人都十分緊張,生怕活不過那個季節。 四歲那年秋天,我得了一場腸炎,父親上響水下鹽城為我尋醫問藥,依然治不了我的病。 眼看活不了,醫生勸父親把我扔掉算了,是我的老祖母把我緊緊地摟在懷抱裡,說什麼也不讓我離開她。 她用那乾癟的嘴一口一口餵我玉米麵湯,把我從死神邊拉了回來。

這個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土裡刨食的七十多歲老人,對我疼愛有加。 特別是她的精氣神非常好,渾身上下就像鉚足了勁的時鐘,一刻沒有消停的時候。

老祖母的屋子裡有個大紅的油漆櫃子,那櫃子是個百寶箱,總是在我飢餓難耐的時候,老祖母變戲法般會摸索出我意想不到的食物,老祖母一邊笑瞇瞇地看著我吞噬那些美味,一邊唱她年輕時候就會唱的《四郎探母》。

老祖母的法力也有限,也有變不齣戲法的時候。 看到我嗷嗷待哺的樣子,總背過身去抹那兩行混濁的老淚。

那年春天,燕子來我家築巢的時候,老祖母邁著一雙小腳,走了一整天的路,從遠方姑姑家裡帶回一小包東西,神秘地對母親說,三小子今冬不再受餓了。 老祖母沒有像每一次走親戚回來,拿出她自己捨不得吃的好東西給我,而是把那包我認為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藏在大紅油漆櫃子裡,並上了鎖……

我每天都期盼著老祖母能打開櫃子。

然而,燕子都有它們的兒女了,老祖母也沒有給我任何驚喜。

倒是老祖母每天天不亮,拿著一把鐵鍁,蹣跚地邁著她的小腳,在後園緊靠小河邊的那塊凸凹不平的草地干起活來。

蟬叫的時候,那塊草地上竟然長出一抹好看的新綠。 老祖母每天不停地從小河裡吃力地拎水澆灌那新苗,老祖母每拎一桶水,被太陽曬紅的臉,加上彎得像弓的身子,就像燒紅的蝦米。

那新苗在老祖母神奇的雙手調教下,一天一天地長高長壯。

大雁從頭頂飛過,白鷺不再孤獨地站在樹梢張望,像仙女一樣翩翩飛到老祖母的那塊田裡覓食。 我沒有心思欣賞她們,心裡還是裝著老祖母的櫃子裡那包東西,擔心它們會不會被老鼠糟蹋了。

直到有一天,父親在鄉郵電所工作的二根子,拿著長長的油條向我顯擺,我的憤怒終於爆發了。

我匆匆跑回家,對老祖母大聲喊道:“我要吃油條。”

老祖母放下手裡的活計,一臉茫然:“好端端的,吃什麼油條。等奶奶有錢,帶你去集上吃個夠。”

“你有的。”我的聲音比剛才更強烈。

“真的沒有。”老祖母的嘴角抽搐了幾下。

我二話沒有說,拿起一塊磚頭,“砰”地砸開老祖母大紅油漆櫃子上掛了半年的鎖。 裡面空空如也。

我絕望到了極點:“好吃鬼,吃了好東西。”

老祖母的小腳一蹦幾尺高:“好你個敗家子,我娘給我的鎖你也敢砸。”

說完,抄起一根樹枝,就來追我。 我慌了神,一頭扎進老祖母那片長滿黃色穗粒的莊稼地裡。

老祖母老淚縱橫,哀號著,三子啊,不能作踐到嘴的莊稼啊。

突然,老祖母的身子像一隻在空中搖擺的紙鳶,在田埂上趔趄摔倒了。

那年秋天,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水稻,什麼叫大米,什麼叫濃稠香甜的味道。

因為我看見,在金色的秋光裡,老祖母佝僂著身軀,用鐮刀把那叫水稻的莊稼一棵一棵的割好,擺成好看的圖形。

因為我看見,在金色的秋光裡,老祖母臉上地瓜溝似的皺紋,就像雨後的老榆樹皮一樣泛著土色的光芒。

因為我看見,在金色的秋光裡,老祖母稀疏的頭髮像被秋霜染過一樣,一雙小腳載著她瘦弱的身子在秋光中舞蹈。

然而,在兩年之後,野菊花香滿田間小路的時候,我那白髮蒼蒼的老祖母猶如一片黃樹葉悄然飄落到地上,不再享受這世界上明媚的秋光,不再唱她那首老掉牙的《四郎探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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