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再度拒絕文生的邀約,我想他應該連最後的一絲勇氣都用盡了。我保留他傳來的簡訊
和e-mail,偶爾開啟推敲字句,想像喜歡一個老女人和美眉有何差別?如果有人像姊姊般地
照顧你,或去照顧有公主病的美眉,取捨並不會那麼困難,然而,我是欠缺照顧的熟女,若要
找棵需要被灌溉的小樹,我寧可找棵氣根一堆的榕樹,在樹下躲著炙陽乘涼。
但沒人規定當朋友要有江湖般的規矩:長幼有序、進退得宜,重情重義還不能失禮。我問過
卡儂,他一直鼓勵我和文生交往,我把來龍去脈告訴他,他直說文生是不可多得的好對象,
比起先前的幾筆濫帳。文生算上等,而且也符合外貌協會的規定。
年紀問題在卡儂看來是多慮。既然大家都成年,思想也不懸殊,為何不能談戀愛。
「妳不敢愛,對不對?」卡儂周旋了兩個小時,下這樣的結論。
「你知道愛人很不容易,說愛就要負責,恨人更難,由愛生恨全是因為你在乎對方。」
他停了半晌,發出長嘆,「就是這樣,妳才會放棄婚姻。」
「你不也一樣嗎?」我立刻反駁。兩人互揭瘡疤是我所不樂見的。但許多事往往無法按自己
的步調或計畫走,人生若能如期待般上演,就沒有演員存在的必要了。
秋天的腳步剛離開,冬天便迫不及待地闖出來。周末帶小孩出遊時,總不免看到一對對恩愛
的夫妻帶著小孩的天倫景象。努力扮演慈母的角色是為了彌補孩子的缺憾,有時過於寵溺讓
孩子產生錯覺,我必須責無旁貸地承擔。常和前夫爭辯對孩子的教養問題,總是徒勞而功,
像兩條平行線,永遠找不到交集。
兒子不時和妹妹在我面前爭寵,並常用「我們有革命情感」這句話拉攏我。身為母親,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或許女兒從小都由婆婆帶,或多或少減損了我們彼此間的默契,就連心思
也難以捉摸。同為天蠍座的母女,經常上演硬碰硬的執拗戲碼,小妮子毫不在乎為娘的用心,
總認為我不夠疼她,自然地向她阿嬤和老爸靠攏,日復一日,我們的親密感遠不如兒子和我。
兒女們對我上網交友的態度也南轅北轍。兒子像開放的民主黨,女兒則是保守的共和黨。
「只要是你喜歡的叔叔我就喜歡。」坦率的哥哥說這話被妹妹稱為狗腿,一心護著前夫的女兒
不停幫已仳離的老爸老媽牽線。「為什麼你們不能當好朋友?」我解釋了N遍,小妮子就是
不肯接受。
「你有沒有想過復合是一條可行之路?」卡儂總在我撞得頭破血流時,給我這等無奈的答案。
「如果你和前妻復合,那我也會考慮我的。」我們在彼此的舊傷痕上灑鹽,彷彿刻意讓剛平靜
的心湖盪起陣陣漣漪。
都是為了孩子。我們的腳步沒有走遠,但心呢?依戀的步履並不代表眷在的心,許多次我問
卡儂當初為何結婚,他從未給予強而有力的答案,就像離婚的理由一樣含糊籠統。所以我們
開始沉默,試探著彼此對愛情的渴求和底線,謹守分際,沒人企圖越雷池一步,然而昇華的
友情卻如風中游絲,剪不斷理還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