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女兒很像妳!」他接過我肩上裝滿石頭的背包,露出吃重的詼諧表情,「尤其是個性。」
我頗不以為然的臉色,雙手一攤,如釋重負地向前跨了幾步。
「接下來要玩什麼?」我問起三個小傢伙。
「雲霄飛車!」那個留著貝克漢頭,一副跩樣地叫我阿姨的小傢伙二話不說,逕往雲霄飛車
入口處跑,另外兩個小傢伙,只能露出崇拜的眼神,回頭看著我,騎虎難下的表情。
「我們去咕咕樂園。」我安慰他們,那是專為小孩和我這種沒膽的大人設計的兒童樂園,
刺激驚險的程度連心臟不夠強的人都會微笑,咕咕飛車是我多年來唯一敢試的雲霄飛車,
說穿了也只是速度稍快的軌道車而已。
「我們跟阿姨他們一起去。」文生招呼他的小外甥,小男孩立刻嘟起嘴,心有不甘地走過來。
才大我兒子一歲,個頭卻像六年級生,連說話都豪氣十足。「拜託!那是小朋友去的地方耶!」
拗不過外甥的堅持,文生只好拋下我們,被拖著往G5前進。我和孩子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
走向遊樂設施旁的欄杆,等著看好戲。排隊的人不多,很快就輪到敢死雙人組,我們盯著他們的
一舉一動,氣壓式護欄放下時,替他們捏一把冷汗。
「好緊張喔!」小妮子脫口而出,火上加油地踮起腳尖,緊抓著欄杆,彷彿坐G5的人是她。
飛車衝進黑暗的隧道時一陣尖叫伴隨圍觀者的驚呼聲,好像玩這種遊戲場外場內得這樣配合
才刺激,直到飛車進站,看熱鬧的人才意猶未盡地鳥獸散,我們走向出口,只見一大一小的男人
臉色有點慘白。小妮子落井下石地說:「誰叫你們要去坐。」我拉拉她的肩膀,趕緊帶開。
「第一次坐G5,蠻刺激的喔。」文生拍拍小外甥的頭,不知道在安慰誰,小傢伙雙腿發軟,
方才的跩樣消失無蹤。
戀愛彷彿坐雲霄飛車一樣,懷著冒險犯難的精神,體驗刺激有趣的過程,結果考驗著心臟
夠不夠強韌的人。
打死我也不坐雲霄飛車。
這樣的邂逅若能激起漣漪,恐怕也是短暫的。沒有預期的碰面,就像太陽的黑子,只能在碰撞時
發出微弱的光亮,即便文生的表情恍若久旱逢甘霖,我只能解讀為沙漠裡的一場雨,聊勝於無罷了。
我們聊及彼此的近況,文生卻只在我是否找到伴的話題上聚焦。
「寂寞是一種解藥,它讓你在孤單中找到另一條出路,那是從未享受過寂寞的人無法體會的。」
「人之所以寂寞是因為我們的內心永遠有一塊沒法被填滿的部分,就算你苦口婆心說服他人,
都必須承認,是自己不想把那部分填滿。」
「不甘寂寞的人選擇走在感情的鋼索上。」
「只有盲目的人才把大象當成牆壁。」這是什麼比喻,我注視著文生,想揣摩話裡的涵義。
「沒什麼意思。」他別開視線,找尋孩子們的蹤影。
把一顆石頭悄悄放入水中,不會揚起巨大的水花,但如果用力丟擲,結果是全然不同的。
愛情的震撼彈永遠沒人能預測,爆炸後威力有多大,影響有多深遠,開始或結束同樣令人
匪夷所思,若有轉寰餘地,就沒人想以身試「彈」了。
我不想粉身碎骨。卻不得不身陷地雷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