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山坡上的一株野百合 。
野地----因為我的童年幾乎都在山坡上放牛度過, 在田野間奔馳著長大, 風吹日晒雨淋, 年幼的我當然不是心甘情願, 願被如此磨練, 因為如果不去, 就要招來一頓毒打。 我常常羡慕別人, 也很納悶----為什麼我家的小孩, 總是過著與同學不一樣的童年; 白色的百合花象徵: 勝利和潔白。 成長以後, 我戰勝了命運的淬練, 同時也依然保留純潔的赤子之心, 並用同理心去傾聽或扶持需要幫助的身邊人, 特別是我的學生。 因此我用『野百合』來形容自己, 更願意分享它成長的故事給您。
我的父母在我小學畢業前,常會用竹棍打我們,只因我們貪玩沒有把交待的田事或家事做好, 從小我們只跟動物或植物在一起, 所以除了家人以外, 都不擅長與別人互動, 簡直在人際關係中是個『自閉兒』, 甚至還有老師替我取綽號, 當面叫我『老實樹』。不過很慶幸, 我家6姐弟均能体會父母為生活勞苦的艱辛,沒有埋怨父母, 反而特別早熟因而更能体諒。
父母也常會為家裡經濟拮据而吵架,甚至有一次還大打出手,把我和姐姐嚇得爬到餐桌上抱在一起大哭(當時的大妹才剛出生沒多久)。父親也會常常因在外工作不順,而回家對母親大呼小叫,拿她當出氣筒,但他不會動手打人,因為他信仰君子動口不動手的修養, 這點是我比暴力家庭下長大的小孩較幸運之處。更幸運的是, 日後長大, 我家6姐弟都沒有受到父母親不良互動行為的影響,而有語言暴力甚至肢体暴力,更不會情緒性對人亂發脾氣或因在外處世不順,而回家對家人大呼小叫,拿家人當出氣筒。
母親因長期累積生活拮据的壓力, 再加上父親又不能與她心手相連, 相對地還把生活上的不如意拿她當出氣筒, 最後, 在我高二時得了精神分裂症, 那時候的我, 有媽等於沒有媽 。我常想: 如果父親當時可以和母親心連心, 共同走過困苦歲月, 以母親堅強的性格, 應該不會如此輕易被生活擊倒的。 很奇怪, 多年來, 我們6姐弟卻從來沒責怪過父親, 只是求他對母親說話溫和些。
從那時起, 姐姐就姐代母職, 照顧起年幼的弟妹, 3 年後姐姐也病了, 多年來跟病魔作戰, 直到現在還未全癒(因為當時的她只有19歲, 就要承受如此大的重擔, 不堪負荷, 硬撐只為成全我當時可以專心考上大學。) 自姐姐病後, 我悄悄把家裏大大小小的事賣命扛起, 同時也努力帶頭半功半讀力爭上游, 因為如果不這樣, 我們一家子就得惡運不斷循環下去。
自幼每回父母吵架, 我就分外賣命為他們分擔工作, 以減少爭吵; 20歲起又白天工作、晚上上學, 每天平均只睡三、四小時, 甚至趕報告及作業時, 常常不得不熬夜, 吃不好又睡得少, 22 年來日日憂勞不歇, 再加上30 歲那年又被感情事件重重一擊, 害我差點一命鳴乎 ! 隔年, 我接手姐代母職照顧的大妹, 突然間被大妹婿以自殺相脅兩星期, 在莫名其妙下簽字離婚, 我又陪她哭了整整一年 ! 現在的我雖然沒有夭壽, 想當然爾, 是上蒼垂憐,不過折損許多元氣, 自是難免。
我發過誓絕不步我母親的後塵, 更不忍見日後有其他女子步我母親的後塵, 因為她在精神病院中, 曾經手腳被捆綁著接受治療, 以及我和姐姐去探視她時, 親眼看見她像個犯人似地站在鐵窗內與我們說話, 這一幕我永遠無法忘記, 因為我母親不是犯人, 但她卻像犯人一樣地被對待, 那是我今生今世心中永遠的痛。
在母親未生病前, 我對父母互動的方式即已十分不認同, 所以12歲起就下功夫時時自省, 修正自己的個性, 因為我必須先修養好自己, 才有資格要求我的弟妹甚至他人, 有許多人都自認脾氣不好, 我自小五起也對自己脾氣十分不滿意, 不過在12歲時就自發性成功地靠意志力漸漸把它改了。
現在的我仍處在『內憂外患』之中,我的醫生只能叫我:要堅強, 除了堅強之外-----沒有葯治(因為檢查不出病因), 鄉下家裏的父母身体不好, 姐姐的病情時好時壞, 動不動就打電話來對我發洩情緒, 叫我無動於衷, 不受影響, 實在很難。
我還沒結婚, 就已帶過了姐妹們的四個小孩, 只因我很愛他們, 他們也非常愛我, 我非常珍惜能與他們相處的生命時刻, 雖然父親至今仍常對母親說話不溫柔, 但父親心裏卻是很愛母親的。 三年前祖母驟然離世,給他很大的刺激, 前幾星期遠房伯父因長病不起,驟然自殺也過世了,又給了他很大的刺激, 父親竟對我交待起:若他往生後--母親的照顧(他今年才66歲), 那是他最放心不下: 『愛的包袱』。
父親深知未來媳婦恐難真心容納母親這樣的病人, 心中不想她的晚年必須在看媳婦的臉色下過日子, 難怪母親說她下輩子還要嫁給父親, 原來他們心裏都對對方十分了解。
這陣子父親不舒服, 我堅持陪他去看醫生, 並清算一下就醫費用。 我這輩子第二次(第一次是在母親第一次發病時)看見他這個鐵漢無意間流露出無助的樣子(當然他是不會說出口的), 他是個鐵漢, 除了脾氣不好又固執外,其他的什麼都好--更是負責任的好丈夫,好父親。 我最欣賞的是像他這樣的大帥哥對婚姻的承諾, 竟真實踐得一樣都沒漏。
其實我心裏很害怕失去他們, 一個也不可以, (但我已失去了一個----我祖母)以我目前的体力和經濟狀況,連自己都快照顧不了了, 我真的十分恐懼。
除了日日求神賜給我力量外, 我沒有力量能使自己一直可以堅強下去。
當然世上不幸的人何其多啊! 因此, 才更需要分享, 以便互相扶持, 彼此加油打氣。
所以, 人生真的很不好玩!
目前的我一星期兼15節課再加上準備進修考試, 又來回奔波於家、醫院、工作的兩家學校之間, 如此這般, 已是我体力所能承受的極限,也是我經濟拮据和日漸消瘦的緣故,常常想減少回家次數----改用電話天天連繫(試著學學孔明運籌於帷幄之中, 用兵於千里之外),不是父母不疼愛,是怕父母為我操心。我家的病人已夠多了, 所以我不能把自己的問題帶回家, 因為回家只會讓自己的心理負擔加重而已。 就在我走頭無路時, 久未連絡的高中同學竟好意把她的新房子借我住, 終於讓我暫時有個棲身之所。
以上是我發自內心的告白, 不怕讀者知道或嘲笑自己的軟弱和無能, 真誠拿出來與大家分享 。 但願對讀過此故事的您, 有些正面的啟發, 至今我依然深信人與人之間有真愛, 也有永恆的真情, 我想這是我父母親給我良好的見證與信心。也許您我童年或者是以前也曾有過不好的記憶, 就讓它隨歲月而淡忘吧! 發自真心珍惜您身邊的人, 同時也發自真心珍惜您所愛的人。
如果您無法体會, 我為您感到慶幸, 由此可證, 至今—您尚未真正受過生命中很深沈的傷痛。 總之, 您仍是個幸運兒!
在這22 年無情地淬練下, 我一直都處在無助的狀況中, 再加上從來沒有時間與機會被訓練如何經營人際關係, 因為一有空, 我不是去打工謀生賺學費, 就是應付家裏的問題及自己學校的課業, 以至於我在無助時, 認知上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老師, 因為我天真的以為老師應該懂得如何幫助我, 同時在我內心深處也只信任老師。 然而, 第一次我向高二導師求助, 她聽完後, 給了我三千元; 第二次我向大一導師求助, 她聽完後也給了我三千元。 從此以後, 我不再向任何人訴說自己的無助。我開始像饑渴的人一般, 拚命狼吞虎嚥中外偉人傳記, 向不會說話而已做古的前輩學習, 只要這世界上有人在相同情況下可以克服的方法或哲學, 那麼我就學他照做不誤就對啦! 很慶幸地我終於戰勝命運對我的淬練。
這也是為什麼, 今天我為何如此執著老師這份工作的緣故, 用『為師者父母心』來看待學生 。 因為我不想今天的學生, 有我當年相同的境遇, 所以除了傳道、授業、解課業之惑外, 在我能力可及之內, 更進一步解他們內心對人生的困惑, 為了方便他們投訴, 我24 小時開放自家電話和電子郵件信箱。
每回我想放棄教書的工作(因為工作機會真的不多), 總會在下定決心的那當下,收到學生寄來的信(今天我又收到兩封)令我十分不忍, 年復一年總是如此。
有些人搶著要做這份工作,或許是因為這份工作的其他好處(對某些人而言) 。 然而我一直堅持並眷顧著這份工作, 可以用『排除萬難』來形容, 只因為我真的好愛學生, 雖然我在學生時代沒遇到及時幫助我的恩師, 但在我畢業後, 反而蒙受我當年的受業老師們許多的幫助和鼓勵(像研究所老師:顧教授和廖教授,還有高中老師:邱校長……), 還有一路陪著我, 扶著我走過死亡的蔭谷者, 百分之九十盡是為人師表的同學或同事, 此刻內心除了感恩, 還是感恩。
雖然野百合在困厄和苦難中, 如今已平安成長, 但是它獨特淡雅的清香, 卻尚未淬取出來, 野百合還會繼續接受熬練, 直到更新、翻轉、改變出屬於它奇特的淡雅, 繼而散發出它特有的清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