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新芽【中】夏秋溺，冬春呵 (1)

若夏、若秋。
他最最最寶貝的雙胞胎女兒。
她們見到誰都笑，笑起來一人一邊一個小梨窩。
她們最喜歡笑，因為那樣才能清楚分辨誰是誰。
夏末初秋的午後時光，她倆如天使般的躺在他懷裡。
夏末午後的溫度，初秋季節的愜意，一半炎熱一半涼爽。
他的寶貝，若夏、若秋。

「少爺!!午膳已準備好了…」僕人來到書房請花嵨雙海到飯廳用餐。

「嗯!!」花嵨雙海回應了一聲，便起身走向飯廳花嵨雙海朝著和式座椅坐去，總管幹事與其餘僕人、貼身護衛，都在飯廳另一邊用餐。

這飯桌上，永遠就是他們一家四口。一室的沉默、安靜、無語、悶重。什麼時候開始……就連笑，都太過奢侈?!他想像中的美好，那一點點笑容的臉、一些些尋常的噓寒問暖，竟變得如此稀有?!最初他對家庭的美好想像，怎麼走了樣，變了調?!

他不是好丈夫?!不是好爸爸?!這指控，會不會太過嚴厲苛責?!他不是不努力，不是不改善……只是……他已疲憊……

飯後，獨自前往庭院。

雙搖椅，單邊坐。側徒留，空影只。
桌上杯，空見底。填滿茶，非淨羽。
夕餘斜輝，星月爭耀。同眠共枕，異夢屋簷。
鴛鴦恩愛，神仙皆羨。千想萬盼，豈敢奢求?!

人言：好花難開、好景難在。

果然……愁著這倆娃兒…憂那無言淨羽…真教人愁上愁…憂而憂啊……


京都最美的第一美人，他最美的妻子，最深愛的情人，川島淨羽。

他總記得川島喜歡的花香，喜歡的顏色，愛吃的東西。晚飯後，身旁的那張木搖椅上的人，是她。桌上那熱茶，是她親手泡的花草茶。 

春鳴季，搖木椅，隨風姿意，聽聞鳥語。
夏暑季，手擺扇，鈴噹盪響，夕暈斜落。
秋涼季，披薄裳，歸根落葉，談笑雲煙。
冬雪季，織圍巾，一杯熱茶，未曾見底。

走著走，身邊伊人，心已萬山隔。
笑呀笑，扮丑逗趣，皮肉心皆沉。
哭啊哭，乾漠沙洲，冷意竄天際。
愁憂愁，數年寒凍，借酒今朝醉。

「少爺…晚了、涼了，我給您拿了件外衣，您披著吧……」澤勤在身後提醒著。

花嵨雙海緩緩回過神來。天色暗了?!這麼快?!涼……?!

「唉…放著吧，我想……再坐會兒……」伸手拿起桌上那杯子，嗯?!輕了?!向杯裡邊望去，空了?!見底了?!

澤勤看見了他的舉動，「少爺，我幫您再倒杯熱茶吧?!」

花嵨雙海嘆氣搖頭，給了勤澤一抹笑，「不了……你…讓我再靜會兒吧……」




「醫生怎麼樣了?!我老婆跟孩子…怎麼樣了?!」花嵨雙海雙手緊抓著醫生，著急的不停問著。

「花嵨先生，您先冷靜點。先聽我說，夫人跟小孩都安康，一切安好!!恭喜您當父親了!!是女孩，還是雙胞胎……」醫生疲憊的倦容帶著微笑。

花嵨雙海聽完後像洩了氣般，軟了腿攤坐在木椅上，「呼…呼…呼…母女都安康…哈…還是雙胞胎…太好了!!太好了…!!!!醫生!!謝謝!!謝謝!!太感謝您了!!!!」興奮、開心、歡樂，所有最快樂的字眼都形容不了他此刻的心情。

醫生在花嵨雙海過度興奮時，卻將他拉至一旁，疲憊的臉色多了些許沉重：「花嵨先生，請您先冷靜點，我有件事跟您說，是關於…您夫人……」

那突如其來的沉重語氣，讓他心頭有些許不安及惶惑：「她怎麼了?!不是…母女均安嗎?!」

醫生點頭後，「是!!母女都均安，但…您太太生完這胎後，恐怕…再也無法生育了，您太太的卵巢必須做切割手術!!因為…我們發現了病變，所以導致早產，還好我們即時搶救了母女的生命!!」醫生沉重地解釋。

「醫生您是說……我老婆不能再生了?!」花嵨雙海不敢置信地再次向醫生確定。

「是的!!」醫生慎重的再次對著花嵨雙海回答。這消息讓此刻的他震驚到再也說不出話來，腦海呈現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事……該怎麼跟淨羽說?!淨羽能接受嗎?!剛生完孩子的她，要怎麼讓她知道這事實?! 

花嵨雙海打開房門，看著床上還很虛弱的淨羽。他小心翼翼地牽起她的手，輕輕地握在手中，不敢有太大的舉動，深怕驚動她。

淨羽感覺到有個讓自己很熟悉、讓她內心很溫暖的人，用著很輕很溫柔地方式握著她的手。她雖未睜開雙眼，但她知道這個人是她這輩子，最深愛的人，也是最深愛她的人。她虛弱地牽起嘴角甜笑著，緩緩睜開眼，適應光線調整焦距，看清楚那個溫柔對待她的人的樣子。

「雙海，孩子…健康嗎?!是男的嗎?!」她虛弱嬌笑的問著眼前的人。

花嵨雙海輕輕地親吻了她的額頭，「孩子…很健康，妳別擔心，好好休息，我會在這陪著妳。」

「嗯…是男…還是……?!」虛弱的她堅持地想要知道答案，卻又似乎不敢面對將會得到的答案，便把視線轉移至天花板，輕輕地吸了口氣，等待著花嵨雙海的回答。

「妳知道的，我比較喜歡女孩!!我想要女孩!!女孩貼心嘛!!」花嵨雙海滿心歡喜地笑著，重覆著自己是真心比較喜愛女孩。

淨羽視線由天花板轉回花嵨雙海的身上，「女孩啊?!沒關係!!我再給你生個健康的男孩!!跟你一模一樣，又胖又壯的男孩……那男孩就叫…叫啥好呢?!你也想想呀……嗯?!你……有事?!」敏感且敏銳的她察覺到花嵨雙海的不對勁。似乎他無論怎麼不說，怎麼隱瞞都沒有用。

花嵨雙海深吸著氣：「淨羽…妳…聽我說，我真的只想要女孩就好!!真的!!!!」他用著堅定的口氣對著淨羽說道。

她輕輕地搖著頭，「說吧!!怎麼回事?!我想要知道……一切!!」她亦堅持著。

「嗯……那……妳靜靜的聽我說……醫生說…妳……無法再……再……」那句話，教他如何說的出口?!淨羽又怎麼能夠接受?!

等不到下文的她急忙問道：「再什麼?!無法再什麼?!你說啊你……無法什麼?!」她忽然停頓了下，深吸口氣後，便顫抖地開口：「是…無法……生育嗎?!」等待著花嵨雙海的回應。

他該點頭說……是?!還是該……搖頭欺騙?!唉………

「沒關係，我們有女孩就好啦!!這對雙胞胎，鼻子像妳一樣小巧玲瓏…臉型也是像妳一樣瓜子臉，真是美翻了……」花嵨雙海試著用女兒們的長像轉移她的注意。

「……………………」她沉默不語的直視著天花板。

「淨羽!!淨羽!!淨…羽…!!」花嵨雙海不停地喊著她。

「你……一脈單傳，沒了親爹、沒了叔伯，也沒有兄弟姊妹，我……卻生了對雙胞胎?!女兒?!兩個女兒……生完了…就再也無法生育?!無法……再生?!」她一開口就提起了，她最在意，他最擔憂的事。花嵨雙海正想著要如何安撫她。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啊……嗚…嗚…嗚…我不能給你生白胖健壯的男孩了!!我……不能了……嗚…哇…哇…」她一整個崩潰……

花嵨雙海趕緊將她抱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輕撫她的頭，「乖……不哭喔……不哭……我只希望，也最希望妳能永遠陪著我，還有我們這對寶貝女兒，其它的都不重要…乖唷…乖唷………」

「哼……哼……哼……」細碎殘破的啜泣聲逐漸轉弱，或許她哭累了，或許是花嵨雙海哄著了她，她在他懷中總算安靜睡去。

從那日起，他總是看見淨羽獨自一人凝視著遠處，沉默不語。

只要他上前詢問，只要他一接近她，她便起身離去，徒留他一人。



若夏、若秋。

一個夏、一個秋，皆是淨羽最愛的季節，亦是他倆時常晃著木搖椅的愜意時節。



「嚇!!!!嚇!!!!嚇!!!!」綿綿細雪紛落於地，冷冽空氣裡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喊喝聲，兩名雙頰被冰寒空氣凍得紅通通的小孩在庭院空地上，一下又一下地對著空氣揮舞著看似輕盈的木刀。然而，在雪花紛飛的雪地裡，每一下的揮砍，手中的木刀好比冰冷的鋼鐵般更沉更重。再仔細看兩名十歲大般的孩童，都各穿著單薄的單衣，腳下卻是光裸著在這冰冷地面上，練劍?!

和室外的走道上擺著火盆，火盆內正燒著火紅木炭。火盆旁跪坐著一名婦人，她手裡捧著熱茶，杯口昇冉著白煙。婦人輕輕地抿了口熱茶後，面無表情地開口：「轉身揮砍!!一百下，開始!!」那聲音，很輕很輕…但卻比風雪來的更冷更刺骨。

兩名小孩停下正面揮砍的動作，「是!!」氣運丹田，簡潔有力。右腳向前跨去，墊腳轉身。「嚇!!!!嚇!!!!嚇!!!!」兩名小孩持著木刀繼續揮砍。


一輛人力車，上頭載著一名男子，停在紅褐釉色大木門前。男子下了人力車後，便走進大門。

「少爺!!」守衛在門口的僕人瞧見進門的人，便彎躬著身子，恭敬的喊道。

男子越過門檻，走在前往大廳的石道上。

嗯?!庭院內怎麼有喊叫聲?!男子皺起眉來。

不會是……他所想的那樣吧?!他加緊腳步前往庭院…………

「…………」若夏?!若秋?!這!!!!

「妳們?!停!!!!別再練了!!!!」花嵨雙海急忙的衝上前去，脫下自己的羊毛大衣，將她倆圍蓋住。

「父親?!我們…還沒…練……」她們顫抖著聲音在花嵨雙海耳邊小聲地說道，視線卻偷偷地瞄了瞄坐在和室外走道上…那名婦人臉上的表情。

「練?!練什麼?!這是什麼鬼天氣!!都下雪了!!!!還練?!別練了!!!!」花嵨雙海提高音量，也提高了更多的不捨!!他的寶貝們竟然光著腳在冰天雪地裡練劍?!

「可…可是……還有……有…43下……下…哈…哈鞦!!」若夏凍得鼻子都紅了!!!!

若秋偷偷地看向面無表情的淨羽，內心的害怕竟讓她不知所措地強烈發冷顫抖!!

花嵨雙海站起身，「葉野嬸，快!!快把若夏若秋帶進去泡熱水澡!!再熬些薑湯給她們去去寒!!」花嵨雙海將她們手上的木刀抽走，拿給一旁的藏也，一手一個牽著她們，交給葉野嬸。

淨羽重重地將杯子放下，「這點苦都吃不了，將來要如何繼承家業?!若夏、若秋不聽母親的話了?!轉身揮砍還剩43下!!再左右揮砍100下!!就可以休息了。」淨羽眼神犀利地望向她們。

「淨羽!!妳別這樣，會嚇到她們的。我不准她們再繼續練!!!!」花嵨雙海不理會淨羽如利刃般的眼神，硬將若夏若秋護在自己的身後。

淨羽別過頭，「哼!!隨便你!!」說完就起身甩手，轉身回房。

「父親，母親生氣了!!我們……還是練完在休息吧?!」若秋輕輕地拉著花嵨雙海的衣角。

花嵨雙海搖頭嘆氣，轉身面向她們：「沒事的!!妳們快跟葉野嬸去泡個熱水、喝點薑湯去去寒，別感冒了!!母親那邊，交給我!!妳們不要怕!!乖!!快去!!」他催促著她們趕緊進屋內。

「可…可是……」若夏紅通的鼻子流著兩管鼻涕。

花嵨雙海蹲下身，對著她們微笑，「別怕，有父親在!!妳們先跟葉野嬸進去，等等父親再去陪妳們習書寫字，好嗎?!」他輕輕地撫摸著若夏那冰冷紅通的臉頰。

「好!!」若秋率先回答。

若夏把鼻涕吸回鼻子裡，「那我要看上次的那本書!!」她很愛那本書。

「嗯!!快去吧!!」她們總算放下心，趕緊讓葉野嬸帶進屋裡。

她們小小的背影裡，無怨無悔地背著淨羽的期待與嚴厲之愛。

他不是不知道淨羽的心態，但…他也拿她沒辦法………這結，難解啊!!


未完待續.....



作者：曾肂黥
唐冰



未經作者同意，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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