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突然發現,妳所謂的真實是個科學怪人。
科學怪人是被拼湊出來的,那個死人的頭縫在這個臭屍的脖子上、手臂、大腿、雞雞、屁股,還有你最愛大口大口吸氣聞的男人胳肢窩,都像是妳囯中家政課做出來的那個丑娃娃,縫綫處好明顯,處處是傷疤,妳還抱住娃娃睡了好多年。妳多年來把性幻想的對象拼湊堆砌起來的那個追尋,沒有走進真實的定義範疇,是虛的呀,是虛,的,呀。
啊哈!是虛的呢!
這是這個早晨的大發現,牛頓之於引力,妳之於虛。
新大陸就在眼前了,還沒收帆靠岸,妳就趕緊跳進海里,虛擬大地我來了(是嗎?妳不會游泳?那就水母漂,一路到底咯)。你跑進廚房拿起一把刀割開真實與虛的楚河漢界,你投誠虛,單身的三十嵗,妳決心虛擬妳的追尋,亞哥號揚帆啓程,這艘尋找金羊毛的船終于有妳的位置,妳不再是淹死的那個。
虛擬的第一步,妳要建造一個妳自己專用的cyborg,半人半機器,半有機半電池,妳喚它賽伯格。妳躺在床上,慢慢褪去睡衣,來吧來吧!妳要訂制的賽伯格外表要先成形,妳自認仍保有幾分姿色,妳要的虛擬總不能不帥,畢竟身為外貌協會的死忠會員,妳縂可以盡情膚淺不管内在,不管敦厚就只要好看。阿格西、中田英壽是一定要加入的成分,汗水是妳每次傍晚去台大籃球場看年輕男子脫去上衣打球的最終目標,記得有位男人問過妳女人怎會主動求歡?愚蠢的五秒男啊,他並不知道女人也可以慾深如著,那年輕緊實的汗溼肌膚在籃球場上互相撞擊的畫面簡直證明了上帝的存在,所以妳好喜歡看美國男同志A片,俊帥的大雞雞捅進又圓又翹的屁股,喔咦啊啦嘿,性根本不需要臺詞,做就是了嘛!所以妳要的虛擬必須是運動員的四肢還有發達的汗腺,汗水洪流般奔流,妳在其中水母漂。
然後就是植入晶片了,妳的賽伯格必須懂音樂,妳做愛的時候最喜歡放Sarah McLachlan的歌,那首<冰淇淋 >,妳的賽伯格必須要在妳高潮的時候大聲唱出:
Your love is better than ice cream
你的愛勝過冰淇淋
Better than anything else that I’ve tried
勝過任何我試過的東西
你多年來信仰的愛情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冰淇淋的甜膩誘人也比不上愛情。但是那些你水果的男人都不知道妳在高潮的時候腦里老是吟唱著這首歌,他們只喜歡妳尖叫的樣子,以爲那就代表男性持久的超高能力,其實妳只是不敢相信自己怎麽願意跟這樣一個不懂妳的男人做,還不如去訂做一個會唱歌的按摩棒,所以妳大叫,身體的歡愉和腦子的不敢置信都被尖叫活埋。所以這個小晶片只植入這首歌,在妳高潮翻騰的時候,妳的賽伯格大聲唱歌,終于有人跟妳一起尖叫,簡直琴瑟和鳴。
(在電影《人工智慧AI》就有機器情人,它頭一擺就會播歌。滿天星看了覺得很有趣。。。也許機器人比人更忠實吧!永遠不會背叛!)
這樣哪夠?重要的性徵還未出現,粘上複製陽具之前,這個賽伯格根本沒有性別啊。突然妳思考著性別的問題,原來賽伯人的性別這麽簡單,雞雞=男,陰道=女。啊哈!真是簡單,比起妳之前每天追尋的真實簡單太多了!妳要複製二十六嵗那年和妳有過一夜的那個白人雞雞,包皮割掉的直挺挺白斬雞那晚和妳做了五次,妳不過是要試探自己情欲的延展度,意外發現自己最激烈的全身痙攣,其實妳根本不記得他的臉,但是他的雞雞變成了日後妳品嘗積極的標竿。
最後是電池,總是要有點環保意識,所以要太陽能的,況且妳愛在燈火通明的地方做愛,妳喜歡看清楚性的每一步驟,那緩慢的插入,堅挺一公分一公分滑入妳身體的那種節奏,妳最愛十五公分,完美的十五拍。
電池裝上,趕緊閲讀説明書:
1) 賽伯格勃起的速度端看使用者的興奮度,賽伯格的假陰徑會自動偵測使用者的性指數,調整其堅挺度。
2) 賽伯格的持久性可任使用者任意調整。
3) 賽伯格在性愛中發出發出的聲音和話語可以事先調整。
4) 賽伯格聽從使用者指示,變換各種體位。
5) 賽伯格在性愛結束后,會像使用者說:“我愛你”。
6) 啓用賽伯格,使用者等於同意<賽伯人宣言 >。
7) 請盡情使用賽伯格,享受虛擬的真實旅程。
妳開始尖叫了,<冰淇淋 >開始大聲播放,突然這虛擬的高潮不像是虛擬啊!妳腦中閃過好多畫面,妳體内有個引擎開始發動,帶妳跑過好幾個不肯承認寂寞但是真的好寂寞的夜晚,帶你經過那個你真正深愛過的男人(誰?哪個?妳突然好不確定,只記得為他傷心了好幾年。。。),帶妳參加大學室友的婚禮,好朋友那天看起來好美也好遙遠,她臉上的那個確定的表情怎麽從來沒有跑到妳臉上過?最後引擎帶妳來到了衡陽路上的藥房,RU486,你一直怪著那個不要小孩的男人,但是妳其實也不敢要,小孩變成血水從你快下流出來,原來殺人這麽容易。
遠方有噪音逼近,慢慢大響。在妳高潮頂點的時候,妳全身血液衝破腦門,啊啊啊啊啊啊啊。。。妳的肉、骨頭、神經、器官,還有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靈魂,全部都在你的尖叫聲中沖了出去,剩下一張皮,軟綿綿地躺在這個三十嵗的早晨。遠方的噪音此時破門而入,對著妳吼:“妳真的就打算一個人?”
妳發現自己依然身處戎馬亂世,千軍亂馬從妳身上踐踏而過,賽伯格棄妳而去,妳沒有打算,但終究一個人。
這個早晨,妳發現自己虛擬出來的一切,和孤獨一樣,無比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