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年,由於先生經商失敗,雖不致負債累累,卻有經濟困窘之虞
每天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哪樣不需要孔方兄才可解決?
加上兩個兒子的奶粉,尿布.......更是處處捉襟見肘,而以我一個上班族的微薄收入
實在不足以支付龐大的支出,先生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坐困愁城之際
忽然想起幼年時公公賣魚為生,辛苦養活了一大家子的人.靈機一動,索性他也當起賣魚郎來,
而我,也順理成章做了賣魚婦.
從一個衣冠楚楚,應酢於燈紅酒綠的生意人,到淪落成一個不修邊褔,容顏邋遢的巿井小販
,其中必須經過極大的心理轉折,我唯恐先生不能接受眼前事實,一再予以勵打氣,為他做心理
建設,先生只是淡淡一笑地說:"放心啦!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不會一輩子甘心做賣魚郎的.
但眼前必須要把家安頓好,才能談其他"..有了先生這番話,我也就安心做個賣魚婦了.
賣魚是一門辛苦的行業,每天清晨兩,三點就必須到巿場批貨.尤其是寒冷的冬天,
正是好夢方酣,衾裘正暖的時刻,只得按捺住濃濃的睡意,披衣起床,投入清晨冷冷的寒風中.
頭一次到魚巿場,才知道原來有那麼多人為了生計,早早便拉開一天的序幕,
清晨三,四點的漁巿場已是人聲鼎沸,來自各地的漁販,摩肩擦踵,喊價聲此起彼落
加上巿場外賣早點的小販,交雜成一曲活潑生動的勞動樂章.在好逸惡勞的社會風氣下
人們總想一步登天,而不屑賺取一些蠅頭小利,於是,偷,殺,搶,騙無所不起,造成整個社會動盪不安
而這群樂天知命,辛勞勤奮的巿井小販,無疑是值得尊敬的
有人說社會是一個大染缸,浸染著人性的善良,純真,貪婪,自私.........一個小小的巿場
就是一個大社會的繪影.有人會為了多找十塊錢來專程奉還,有人買了一斤八十元的魚,扔了五十塊錢
拎了魚就走;有人則在秤好兩斤蝦後,趁你不備時,偷偷又抓了一些塞進袋子裏;有人買魚很阿莎力
從來不講價;有人三斤一百元的魚,硬要一百元買五斤;有人很夠意思,吃了你的魚鮮
隔天帶了一票人再來跟你買
對我們好的,我和先生心存感激,偷了我們魚的,也不揭穿,因為我們深信,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良心的
秤砣,終久會秤出斤兩來.
賣魚至今已近半年,先生賣魚之暇,總見他埋首沈思,我知道他心中已有東山再起的計劃
只待時機成熟而已.我只要安安心心地繼續做我的賣魚婦,因為,在往後的日子裏,魚腥味將成為
生命中美好的回憶.(發表於1994年11月號講義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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