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們家有三個女兒,哥哥是獨子,因重男輕女所衍生的雞毛蒜皮小事司空見慣。物質上, 老媽給哥哥的絕對比較多,精神上也是如此,一個從小在老爸皮鞭下和媽媽圍裙後面求饒的 男孩子,長大後卻變得很堅毅。最令我佩服的是,老哥不但事業有成,而且很孝順。事實證明 老媽沒白疼他。除了怕他累壞身體,老媽現在所有心思都在我和大妹身上,她嘴上說手心手背 都是肉、五個手指伸出來不一樣長這類老掉牙的話,但當她提起失婚的大妹和個性倔強、婚姻 生活不美滿的我時,總是不停嘆息。
「妳會怪我嗎?」簽下離婚協議書數月後,我終於鼓起勇氣,撥通電話給她。
「不會,妳快樂就好。」不爭氣的眼淚如泉水般湧出。
「可是面子問題::」
「不必管那麼多,我看開了。」她的語氣仍然充滿無奈。
多年來,我總是施放「但聞樓梯響」的煙霧彈,這次的震撼彈,當然令人無法置信。
「終於喔!」我那沒耐性的大妹吐了一口氣。她是第一個被告知的家人。目前知道這件事 的親戚還沒超過十位。
因為我死愛面子。
並非怕閒言閒語、流言蜚長,唯恐自己堅強得像無敵鐵金剛的外包裝,被一絲憐憫的眼神 擊潰。不想聽見類似「怎麼會這樣呢?」「妳先生人很好啊!」「你在開玩笑吧!」但這種 搞不清狀況,又假內行的話,卻比「妳先生外遇嗎?」「家暴嗎?」這類帶著嘲諷又事不關己 的局外話還刺耳。
除了漫長的分居時間能看出端倪,所有常態的理由其實都不正確。
我經常懷疑當年結婚的動機。每當經過婚紗店門口,看到一對對異常恩愛的情侶坐在精緻的 法國椅上,聆聽舌燦蓮花的店員企圖從他們口袋裡搜括一大筆錢時,我不免發笑。十年前的我, 曾經沉浸在待嫁女兒的忐忑心情中,一度想逃婚,卻沒膽子那麼做,好像身心早已被綁在婚禮中 緩慢奏出的音樂,聽不出流暢中帶點猶豫的音符。不敢多想成了最後的語言。
現在想清楚了。